隨緣發文,偶爾才上來看看
主要是畫/寫小狐丸x女審神者

枯木發榮



混更一下之前參加學校比賽和作業的東東

一篇有點混亂的故事

以及收尾有點草率

有點點長,1.5萬字左右

目測就是一篇完的故事了

第一人稱注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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力拔山兮氣蓋世,

時不利兮騅不逝。

騅不逝兮可奈何,

虞兮虞兮奈若何!

這些出自項羽的《垓下歌》,是鴻門宴的重要補充教材之一。老師寫下了其它也同樣重要的補充教材,滿滿黑板全是重點,看得眼花撩亂;我懵著臉邊抄著板書邊聽老師講解這些的重要性,抄完這首詩後還有三分之一未抄,正當我終於略領悟出這首詩的意境時,老師竟然順手把黑板擦得精光,準備又講更多補充教材。

我差點慘叫出來,其它同學為時已晚地也異口同聲大叫:「老師不要!」喊出我的心聲,不知他們是指不要擦還是不要再講了。

忽地下課鐘響起,原本常罵我們動作慢的老師也收住了即將喃喃吶吶的陣勢,老師意猶未盡道:「那就先下課。沒抄完的同學就和有抄完的同學借!」說著就悠悠走出教室,班上的同學忙成一團。

我座位左邊的陳君綺轉頭向我道:「林紊,你剛剛黑板上的補充有沒有抄完呀?」

她平常筆記都抄得很勤勞,寫字是又快又整齊,平常都是我向她借筆記,這次難得她會主動問我要,可這難得裝帥的機會我卻沒法用,我自己也沒抄完筆記,只好作出煩惱的模樣說道:「我也沒抄完!」

陳君綺問:「你抄了多少?抄到哪了?」

我回:「三分之二左右吧。」

陳君綺看了看自己的筆記:「我也是,我才抄完了垓下歌。」

和我一樣,我心想正巧時,陳君綺旁邊的李偉俊突然罵了一堆髒話,陳君綺皺著眉頭對我說他真沒水準。偉俊說道:「林紊和陳君綺沒抄完,白昊祥又沒來學校,大家肯定也都沒抄完啊!他就只是講個不停!又不是值日生,幹嘛一直擦黑板?」聽他東罵西罵的,其它周圍的同學也不耐煩的連聲埋怨,我心想他們也罵得也太過了,原本想瘋狂抱怨老師的我頓時心念一動,同情老師了起來。

看到大家都沒抄完,我自然就無處尋補筆記了,怨聲載道的聲音令人心生煩倦,我趴在桌上,打算這節下課補眠。

誰知道今天冷氣溫度正好,極其適合睡覺,我的意識很快地墜進深沉的溫柔鄉去了,完全沒聽見之後的上課鐘,迷迷糊糊中我張開了眼睛,依稀聽見了班導說話的聲音,看來到了她的課了,我只好硬撐起眼皮來,無奈睡得太久,加上昨天熬夜看早上的考試,實在是沒法持續睜著眼睛,眼睛不爭氣的又閉又起。

猛然間我的頭被重重拍了一下,這一拍讓我睡意全散,大驚暗跌,這力道強的我想大罵髒話,一抬頭卻只見班導面有怒色的直瞪著我,原本心中的不悅直轉成惶恐的情緒。

班導冷冷地說道:「你等下掃完地來找我,其它人就先下課。」說完話就氣沖沖拿起包走出門 。眾人站起身一哄而散,偉俊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,「小可憐,我們就先回家了。」他用著半嘲地語氣說著。我問:「等等要吃飯嗎?」偉俊比了比走出教室外的同學,那背影一時看不太清楚是誰,但我大概明白這點不重要,就聽偉俊說道:「啊你不是被留?班導晚下課,我等下要和他趕著去補習,就算了吧!況且班導也不知會留你多久。」

我一想也是,只好去默默地掃地並找班導挨罵,這些過程都很無聊,況且也不是第一次執行了,想著班導今天算是仁慈,到了要下課才把我罵起。看開了的精神就把厭煩感拋諸腦後,不去再一一回味了。

事畢,總算才到了真正的下課。我騎著腳踏車出校門,經過轉角時我便猶豫著該不該直接回家,直接回家的話又會被阿嬤監督讀書,被哥那無所事事的傢伙刺激暑假還要去學校云云,煩譟的感受又湧上,大腦毫不考慮地命令身體往大稻埕騎去。

隔天沒有考試與作業,此時就是難得的悠閒時光。下午的太陽沒有很強烈,延著河口騎,順爽的涼風正往皮膚上散,路上的行人並不算多,也有一些跟著騎腳踏車的人往前駛去,寬闊的路可以容納許多車行,從學校騎去西門町或大稻埕並不遠,到達目的地後還可以買些點心吃。

正當我盤算等下要買些什麼餅的時候,遠處的岸邊突兀地站著一個青年,略看這背影有幾分熟悉,我慢下腳,側著身望去時,才看清是認識的人,正是阿蟬哥站在河邊發呆。

近幾年一直看著阿蟬哥穿制服的模樣,所以第一眼並沒有認出,加上自從他要準備指考後,我就很少見到待在家及補習班的他了,我停下來喊道:「阿蟬哥!」

只見阿蟬哥轉過身看我,眼神看著不像是聚焦在我身上,我心想有些不對,下了腳踏車又對他叫:「你等一下!」然後停在路邊,鎖下車後往阿蟬哥跑去。

阿蟬哥只是一語不發的看我,在我走近時,他才用有些微妙的語氣對我打招呼:「你放學了?」

我對啊地說道,又問:「我打擾到你了?」

阿蟬哥一副無所謂的表情:「沒,就考完試散散心而已。也沒有要幹嘛。」

我以為他會和朋友約出去玩,看來他並沒有這些節目。他的模樣不像尋常被解放後興奮的考生,反而看著無精打采的,平常都是他的話最多,此時他卻看著莫名反常。

細看他的眼角竟有些泛紅,猶如剛哭過一般。「是喔……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,有哪裡不爽可以順便告訴我之類的。」我小心翼翼地又道:「不然之後我請你吃頓飯吧!你之前也教了我好幾道題,高三會算的更多吧,大佬帶帶我吧!我預先付錢!」

「行啊。只是我不爽的點就是……感覺活著太沒意思,所以之後不一定能再教你了。」阿蟬哥輕笑了一聲,「教人其實不太有意思,但如果你學得快的話就另當別論。」

聽到這些話我心裡一驚,閃過了一些奇異的念頭,阿蟬哥居然會說活著沒意思這樣的話,這不爽的理由真抽象;這麼一說,我才發現他很少會對我說些負能量的話。會不會他是那種一難過就會爆發到不可收拾的性格?我試著揣摩阿蟬哥的表情,但他的神情變得和平常一樣從容,舉目望向他背後亮的搶眼的河水,我冷不住流下一堆冷汗,阿蟬哥該不會是想跳河?然後這是在研究這裡適不適合跳下去?

阿蟬哥打斷了我的思路:「你如果想請我吃飯的話,就盡量快點請吧。」

如果他真是想自盡的話,那我能說些什麼來阻止他?假如是那種有挽回餘地的事情,我或許還能想辦法勸說,眼下就是要抓住纏著他的機會,我急切地說道:「那我現在請你吃飯吧!走不走?反正我現在很閒!你也應該有空吧?」

阿蟬哥笑了下,「好啊,走吧。」

我如釋重負,不過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,此刻才不禁明白張老師真不容易,我得趕快想想之後該怎麼理解他及勸說他:「你要吃什麼?不過我沒帶太多錢,先吃一人二百左右的東西吧,過幾天再請你別的。」我才想到我只帶五百塊及一些零錢而已,請人的話條件還是有限。

阿蟬哥調笑地說:「這還算少?那就去往西門町那走的一家麵店吧⋯⋯我忘記名字了,走到那在說。」

阿蟬哥和我走去了他所說的麵店,一路上話題轉到了猜題及抱怨老師父母之類的。繞了幾條路後,阿蟬哥比了比一家賣意麵的店,叫我把車鎖在店門附近。

我挺意外,還以為阿蟬哥會想吃義大利麵之類的食物,他這也太客氣了。熱情的店員阿姨讓我們快進去坐下並送上菜單,要請客的我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。「你只要吃這個嗎?」我問。

「這個很好吃啊?」阿蟬哥一副〝有什麼問題〞的語氣,我決定不再問了,他鍾愛這家店也能幫我省一時的錢,那也不是壞事。之後我們點了兩份大的乾麵,加點一盤小菜及兩顆蛋,加起來差不多一百出頭,我心想這真的不算貴,若想吃好一點,一個人隨便吃都容易超過一百。

阿蟬哥補充說道:「那你請我喝飲料吧。我要喝星巴客新出的那什麼仲夏野莓奶酪--」

忽然他獅子大開口,我算了一下,身上的錢好像剛好也可以買自己的那份,不過本來就是下好了花錢的決心,此時破這些財也無所謂了,我就用乾脆的語氣說道:「行啊。」

正說話時,店員阿姨就麵端上來,我吸了一口,確實很好吃,蔥很香,肉譟不少,醬有著獨特的辣度,色香味俱全。

阿蟬哥滑了一下手機,「算了,走到星巴克好遠,喝五十嵐就好。其實我剛剛也是在半開玩笑。」語畢他才拿起筷子吃麵,又說道:「話說回來,你剛剛說你很閒?不是快高三了?」

我開始圓起剛剛的話:「就--暑假其實也沒什麼作業和考試,而且又早放學。」

「是喔,我記得以前暑假都每天熬夜。」阿蟬哥原本努著嘴,說著說著又嘴角上揚:「看來你們這屆比較輕鬆,不過這樣也好,暑假本來就是要休息。」

我對啊地點頭,又提幾句〝暑假根本不該上學,太煩了〞類似的抱怨,阿蟬哥說〝每個人都是這樣〞等等安慰話。反而變成他在勸我看開,自剛剛起,我的心中就不斷在想該怎麼讓阿蟬哥留戀人生,但越想越不知該從何開口。我只能說道:「你有啥煩惱的話,可以和我說,我可以試著幫你……之類的。」

阿蟬哥低下頭來,「幹嘛這樣問?我只是在怕考得太糟--這也沒啥,過幾天自然就知道了。」

見他煩惱的理由意外普通,可能就是考後焦慮罷了,可我又覺得不對,至於焦慮到覺得人生沒意思嗎?看來他應該是在迴避話題,我又說道:「沒事的吧,你的成績本來就很好。船到橋頭自然直,況且聽說這次的題目對成績好的人有利,到時候肯定是你在選學校。」

阿蟬哥吃了幾口麵,苦笑起來:「我就怕到時候連選都沒得選。」

我又說了幾句不會啦之類的話,只見阿蟬哥把筷子放到碗上,他拿起桌上的手機邊說道:「話說我突然想到,我媽今天會早回家,我得先走了。」說著就站起了身:「飲料就下次再買吧!我會被她亂罵在外面鬼混。」

我心裡一陣奇怪,現在才五點左右而已,連剛考完試的人下午都只能待在家嗎?可是看他沒有出去玩,又覺得他這麼個理由不算不合理。我看了看阿蟬哥的碗,見他吃得精光,不禁敬佩起他吃飯的速度,只得感嘆道:「你也吃太快了!」

阿蟬哥抬頭往外一看,「這裡的位置坐滿了,早點吃完給其它人坐也好。你下次再請我喝飲料吧。」我也跟著轉頭看了周圍,還真是這樣,不少它校的人也來這裡吃,看來這家是挺知名的店。

阿蟬哥站起身來,我叫住了準備要走的他,「你等下!不然你就先去買飲料吧,反正就在旁邊,我剩幾口麵,吃完後就去找你。反正你應該也不缺那幾分鐘吧?」

阿蟬哥喔喔了兩聲,我見他意外的爽快,就從錢包裡掏出二百元給他,阿蟬哥接過錢說道:「確實沒差,謝啦。那我就先去了,要幫你買嗎?」

我收錢包並拿起筷子,「當然啊,就隨便買,買和你一樣的就好。」

阿蟬哥收拾了下東西後便從位置走開,我正準備低下頭嗑起剩下的麵來,忽然聽見阿蟬哥在背後說道:「學姊,你可以先去坐;我和我朋友都差不多要好了。」這句話顯然不是對著我說,應該是阿蟬哥認識的人來了,想想是挺正常,這裡離學校很近,其它認識的人也來吃飯並不奇怪。

我好奇的轉過頭想看看那學姐是誰,這一瞧卻是差點讓我看得忘記吃麵,只見一位超正的小姐笑著和白昊祥站在一起,阿蟬哥和他們有說有笑的。

阿蟬哥口中的學姊依穿著及氣質來看,年紀大概比我年長三四歲,那圓眼睛及標誌五官先不提,那長長的睫毛十分搶眼,捲得恰到好處的及胸頭髮十分齊順,細白又直的腿讓我的眼神一時忘了該往哪裡躲去。

阿蟬哥和他們比了比我的方向後就走出了店門,白昊祥往我這裡走了過來,那學姊便跟在他身後。

我見到白昊祥心裡反而尷尬了起來,這傢伙怎麼不來暑輔,還穿著制服和漂亮姐姐吃麵?這人很少來學校,座位還坐我後面,害我傳東西都得費老大功夫,以及他雖然愛翹課,但他竟是屬於超級乖乖牌的類型,講話萬分客氣,這些配上那他白色頭髮的反差,從他體育課都和女生圍坐著玩時就能看出,他極其受女生的歡迎;難聽點來說很多人都覺得他是個娘炮,我反而覺得不是如此淺顯,最近我才知道他的白髮是白化症的緣故,心裡多少也理解他,但是理解是另一回事,面對他這種性格及外貌,我常常會不知道如何相處才好。

白昊祥用沒有拿著外套的手對我打起招呼:「嗨,你也在這裡吃啊?」

我嗯了一聲也揮了揮手,「你們先來坐吧。」

「謝了。」白昊祥謝完後就拉起了我旁邊的椅子坐定,我怔了一下,和不熟的同學近距離坐著實在尷尬到不行,學姊在我右前方坐下,「謝謝。」她輕輕道謝了一句;我想說不客氣之類的話,但擠不出半個字來,我只能又偷瞄著她,她這麼一近看居然是更漂亮;雖然不意外白昊祥有女朋友,但這學姊的容貌我光想像都想像不來。

「你們是同學嗎?」學姊問。我頗像是悶哼嗯地回應一聲。白昊祥輕鬆地回:「對呀。」他低下頭看起了菜單,問:「姐姐要吃什麼?」

我聽他這麼一問,心中又驚又喜--姐姐!我不禁在心裡亂叫了一陣,仔細看他們倆的五官真的有幾分相似,這不就代表我還有機會嗎?不對。我心裡又一沉,這機會輪不到我頭上,我連和她說話都有障礙。

「我要吃中的乾麵。」學姊撥了撥頭髮,「再幫我畫一份小菜,我等等會去拿。」

我止住了胡思亂想的思緒,一口氣把剩下的麵吃光,眼下還是趕快找阿蟬哥實際,我站起身說道,「我先走了,掰掰!」這句話是對白昊祥說的,他就是又揮手的和我說再見;但學姊竟然也同樣對我揮揮手,眼睛半瞇地笑道:「掰掰。」

這簡單兩個字此時竟然像有魔力,我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溫柔的再見聲。我一陣呆滯地走出店門,和店裡阿姨差點對撞後才發現自己忘了買單。

我走出店門,阿蟬哥的喊聲讓我清醒了一些:「林紊!」他手拿飲料困惑的看向我,又遞給我一個袋子說道:「你的飲料。你怎麼在邊走邊發呆?」

我看見袋子裡的飲料便確認的問:「你買抹茶珍珠拿鐵喔?」

「對啊。你不喜歡?我點半糖去冰。」

我喝起飲料來說道:「沒啦,我正好喜歡,謝了。」

「謝啥?你出錢耶。」

「我出錢你出力,出力的人也不簡單。」

阿蟬哥見我講出怪怪的話,就只是輕笑了講聲。我正猶豫要不要問他學姐的事情,總覺得我很在意她和阿蟬哥及白昊祥的關係,「話說那個--」我準備開口,但一看回頭望向我的阿蟬哥,話又溜回喉嚨去了。

阿蟬哥用催促的語氣問:「你要說什麼啊?」

我喝了兩口珍珠,心一橫開口:「也沒什麼--就是剛剛那個很漂亮的女生,我看你叫她學姐。你們是不是認識啊?她旁邊的男生是我同學,我很好奇他們是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。」我又嘀咕:「不過看那男的又叫他姐姐,所以是姐弟嗎?」

「應該是姐弟吧。我有聽說她有一個白化症的弟弟,我和他們不熟,也不太能斷定。」阿蟬哥沉思了一下說道:「他那個弟弟,就像電視劇一樣,有很多傳聞……會幫忙通天看靈魂的,什麼因為白化症的緣故,所以聽說一出生就註定會這樣,有很多私人的因素,也是挺有名的人物。」

我啊了一聲,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,本來想問個詳細,阿蟬哥又說道:「那個學姐--她叫白琴祈,比我大一屆,和我以前待同個補習班,她之前偶爾也會來工讀幫忙之類的。現在讀清大,人很受歡迎,估計要追她的人可以排個長隊。」阿蟬哥補充地說道:「先說一下,我不會幫你牽線喔。」

她的背景讓她變得更加遙不可及,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追這高領之花,僅覺得這人很漂亮想了解下罷了。正當我想說〝沒有啦〞之類的話時,阿蟬哥突然又說道:「因為……我也喜歡她。」

在這年頭,坦白的說出〝喜歡〞算是十分難得的事,我沒想到阿蟬哥會這麼平靜及乾脆的說出口,我一時之間竟想不出回應來,我該祝他加油嗎?可是這麼一說超級敷衍,阿蟬哥見我只是震驚的看著他,又沉吟半晌:「但我沒打算告白,我現在只是想能和她一間學校就好了。可是……進清大對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。」

「哪有不可能?你成績這麼好!」我安慰道:「搞不好我還能幫你牽線啊!」

「你要怎麼牽?」

「……在他弟弟面前,美言幾句你的好話?再叫他弟弟和白琴祈學姐說?」

「很北七耶。」

話說到此時,阿蟬哥便陪我一起去牽車,我們倆再亂聊了幾句,阿蟬哥看了看時間後又急著回家,由於回去的方向不太一致,就各走各的路了。



兩周後,到了指考放榜的時間。我坐在教室裡,聽班導興奮的直誇高三學長姐誰成績好,順便勸我們好好爭氣,又提到明天要大家一起坐捷運去雙連的文昌廟,叫我們記住準備。雖然這次還沒輪到我們指考,此刻我居然緊張了起來。

我正是為阿蟬哥緊張,不知道他是不是如常發揮呢?轉頭看向窗外樹上的蟬,忽然記得一開始是嫌阿蟬哥的本名〝紀禪〞拗口,然後我就隨便指著蟬就說叫阿蟬哥了,那大概正好是五年前的事情。

如今正值第五年,不免感嘆這幾年完全沒有實感,自從升高中後我就很少和阿蟬哥玩了,他也即將變成大學生,很可能會南下讀書。我近幾年大部分的時間也都是在讀書,比起玩樂,累積下來的成績反而比人際關係更有實感。

在我磋嘆時,抽屜下的手機突然亮了,有好幾道訊息傳來,我在想阿蟬哥是不是報喜訊來,趁班導不注意時,我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偷偷解鎖起手機。

但見傳訊息的人竟是阿嬤,我煩的想關掉螢幕,但上面的訊息讓我差點大叫出來:「那個紀禪小朋友!!!他突然跳樓了!!人沒死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!!你前幾天不是還和他吃麵??放學跟我去聯合醫院看啊!!!」

先忽略阿嬤那些過多的驚嘆號,我完全沒想到幾天前那一念成讖。整個人呆了大半天,下課後我一問清是哪個聯合醫院後就衝出校門,一路飆到了阿蟬哥的院房。

阿蟬哥的院房是兩人房,靠外的那床沒有人,我見到一群人在裡面那側圍站,其中阿蟬哥的媽媽和我阿嬤哭摟成一團,我走進一看,看見包紮成像木乃伊的阿蟬哥,有股衝動很想和阿嬤一起哭。

我先和阿蟬哥的媽媽打招呼,「阿姨好。阿嬤,阿蟬哥是怎麼了……這是什麼時候的事?」

阿蟬哥的媽媽邊啜泣邊搶說道:「就……成績出來了,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,叫他爸爸告訴他第一志願就填台大醫學系,但是他這小孩也太奇怪,明明可以試試就是不肯,偏說第一志願要填清華大學,我們唸了他幾句,誰知道他--」說著大哭起來,我阿嬤在旁邊勸道:「真搞不懂在想什麼,離家近又是最好的學校為什麼不想填?」

我大概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,事情會變成這樣,有部分原因對父母的不滿爆發。可我又能對他爸媽說些什麼?聽著周圍的大人數落阿蟬哥不聽父母話的同時,我欲言又止,正想插話,房門卻被刷地拉開,眾人全都往房外看去,我的注意力也一同轉到了門邊。

只見白昊祥從外面走了進來,他並沒有我這看去,反而是對阿蟬哥的媽媽說道:「請各位都出去吧,林紊留下。」

阿蟬哥的媽媽對白昊祥哭叫:「同學,你就幫我看看我的兒子吧!」接著大人居然全都走出病房,只留下白昊祥和滿腹疑問的我,我向他問:「怎麼回事?你幹嘛把大家都趕出去了?」

白昊祥看著阿蟬哥道:「紀禪的媽媽和我媽認識,加上他也算認識我姐,所以我來幫忙看下情況。」他用著有點無奈的語氣:「跳下來的樓層不高,所以人沒事,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醒不來,在這樣下去會變成植物人。這狀況是類似一般人為了轉換心情而選擇睡覺,他的淺意識是知道醒來後沒有好事,才不會想起來。我要做的就是幫助他暫時收起那消極的狀態,然後讓他意識願意回來。」

我現在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,雖然沒死,眼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,大駭了一聲,「那你具體要怎麼做?有我能幫到的忙嗎?」

白昊祥問我:「你知道他為什麼想尋短嗎?」

眼下不能管自己的猜測及顧慮是否正確了,我斷斷續續地說:「很可能是大學志願不符父母的期望……他的分數應該可以上台大,可是他想去清大。」

白昊祥在意味深長時機笑了笑:「和姐姐一間學校了。」我隨後補充:「我猜他是想遠離爸媽。」

白昊祥點了點頭,用挺微妙的表情說道:「也是,是我的話也會想離開這樣的父母。」

我多少也贊同他,畢竟連志願不能決定,這樣的小孩也太可憐了,只見白昊祥從口袋裡取出一包像是藥包的紙袋,又從書包中拿出了水壺,他將藥包打開,裡面竟是一些像灰的粉末,接著那些灰的粉末被他扔進水壺裡。他用像搖手搖杯一樣的陣勢搖起水壺,我皺眉看著他,他從容地說道:「你幫我想辦法撐開下他的嘴。」

他要讓阿蟬哥喝這種像汙水的東西?見我傻眼的不作聲,白昊祥苦笑道:「你沒收過驚嗎?這是符水,該做的程序還是要做。」

「當然沒有。你要幹嘛?我們不能亂動他,而且他昏迷中,這樣會嗆到吧?」

白昊祥挑眉的看著我道:「我只會滴一兩滴就好。你想妨礙我的話,就跟著他父母出去吧。」我很想攔住他,無奈又覺得救阿蟬哥要緊,我不清楚這傢伙的底細,只明白這人多少有來歷。

「你等下。」我叫住白昊祥,一把奪過那汙水瓶,閉氣的喝了幾口,確保這沒有毒。一入喉嚨時,只喝出又鹹又粉的詭異口感,白昊祥讚許地看向我,「不要喝太多喔。」他半開玩笑地說:「這並不會影響到他的身體,不用擔心。我也可以喝給你看,只是我喝再多都沒用。」我心想你不早點說,害我主動喝這種怪東西,只後悔剛剛真莽撞。白昊祥見我沒有要阻止,就偷偷滴了些水在他舌尖之上。

看著動彈不得的阿蟬哥讓我心裡湧上幾分不適。我跟著白昊祥確認他的情況沒有惡化,接著幫忙收拾了起來,白昊祥便把所有大人叫回,說道:「順利的話,兩三天內就能醒來。之後有事可以再來找我。」阿蟬哥的父母還想問他問題,不過都被他用一些很玄忽及含糊的說話方式帶過了。

白昊祥說完就叫我一同走出院房外,他又說道:「如果他今天沒有醒來,就得看你的了。」

我啊了一聲,心想我又不懂通靈,只好傻眼地問:「我還能幹嘛啊?」

「過不久就知道了。另外我之後會說服他爸媽讓他選他自己想要的志願,你也幫忙說個幾句吧。」白昊祥留下幾句奇怪的話就悠悠的走了。是因為這次服務沒有收錢嗎?亦或是跟我們解釋,我們也沒辦法了解?我大概明白他不太想對我細細解釋,雖然沒有表現的太明顯,不過能聽出他是用不太耐煩的語氣對著我們說話。

又看了一會阿蟬哥,到傍晚時見情況依舊如此,我和阿嬤憂心忡忡的回家去,此刻我才發現阿嬤對阿蟬哥就好像是對自己的孫子,讓我心裡也跟著阿嬤很不好受,過去原本常常覺得阿嬤很煩,有時甚至以為她只是沒事找事做,可此時我明白她心裡是十分關心我們,忽然竟能認同她了。

指考公佈成績的第一天,本來阿蟬哥是能如願以償的去選學校及科系,可惜竟用這種方式告一段落。今天我也沒有心情和專注力讀書,所幸明天沒有什麼考試,隨意梳洗了下後就上床睡覺,我在床上翻來覆去,一兩個小時候才進入了夢裡。

回過神來,我才發現自己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,像是故宮博物院附近的園子裡,遠處有幾座中華風的華麗建築,四周都是林子,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,想了老半天才意識到這是在做夢。

這種情況十分奇怪,我四處張望,想看這附近有沒有其它人,沒想到竟然看見阿蟬哥從遠處的房子裡走來。

我叫住了阿蟬哥,只見他走的速度十分的快,遠看很像是飄來一樣,沒想到阿蟬哥反而是先不以為然地問我:「你怎麼也在這裡?你死了?」

我嚇了一跳,這裡是死人來的地方嗎?又猛地想起白昊祥說的話,說什麼〝過不久就知道了。〞,想到古典小說裡很多人都有要事而夢遊到幻境,眼下是我應該帶阿蟬哥回去嗎?我只好怔怔地說道:「沒……我活得好好的。我要帶你回去,這裡是哪裡?你怎麼在這?」

阿蟬哥悠悠說道:「陰曹地府說我忽視天倫,又還不到將死的時辰,將我流放至陰陽兩間徘徊,人間時光過了五十年後才能決定魂魄的去所;文昌君是個愛才的神仙,他聽聞指考榜眼流落至此,於是收留我到他管轄之處作雜活,免得魂無定所,五十年後他會舉薦我到他之下作事。」

我震驚不已,他一口氣講了一長串繞口的話,而且據剛剛所說,他竟然都去過陰曹地府了。想到人死後五臟及腦袋都沒有跟著意識,便忍不住懷疑起眼前這個阿蟬哥是不是只是空有外殼?他不記得自己與人間的連繫,是真的要在這裡待個五十年?那他爸媽很有可能老死都只能照顧植物人兒子了,我慌忙問道:「你要在這裡待五十年?別啊,你在人間快變成植物人了,躺在床上接著尿管,其它人再也看不到醒著的你了,你會睡到死翹翹,再也不能見白琴祈學姐了。」

阿蟬哥沉吟了半晌,見他猶豫了起來,表示他意未絕,我才有些放心地學他的語氣建議:「我聽白昊祥說你還可以回去,你可以和文昌君說你要回去,等你在人間盡完……孝道以後再去文昌君底下做事?我看西遊記說,天界的一天是人間的一年,如果真的是如此,加上若是文昌君真的愛才,那他應該不缺那五十天,肯定也會答應你吧!神明都性善,也注重天倫。」

阿蟬哥眉毛直豎,氣急敗壞地說道:「我父母自己把小孩作死,他們自找,我為什麼還要回去服侍他們?而且我已經答應文昌君要待在這,如何能說一反三?這樣我的信用就不好了。」

我不知道為什麼把他說生氣了,只好連忙說:「又不是辦卡,他不會在意這樣的信用吧?」只好勸說似地又改口:「白昊祥要說服你爸媽,讓你大學填想填的志願了!趁填志願的期限截止前,我們趕快回去。」

話才說完,阿蟬哥瞪大了眼睛看我,見他不再言語,我才知道這句話才是正中目標,只好死皮賴臉地又說:「走啦,回去啦,我也會叫我媽跟你媽猛誇清大的好,你也選個那邊有名的科系,這樣你就能遠離你爸媽去新竹了,能去那裡總比只能在這底下像個小僕人強;況且你之後搞不好研究所還能考得更好,文昌君讓你做官。」

阿蟬哥喂了一聲,摀住我的嘴說道:「你不要在這裡造口業!這些廢話在這裡是說不得的。」

確實這裡離神仙很近,被知道我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就糟糕了,正當我慌忙想解釋自己只是逞嘴快,沒有不敬時,轉角處正有一位穿著古代官服,衣襟整齊的男人走了過來,年紀看著像只比我們大三四歲,我驚得說不出話來,以為自己要被抓走了,只看阿蟬哥作了個類似問候的手勢,那男人指著我問:「你是哪來的閒人?先報上名來。」阿蟬哥解釋:「官人,他是我的親友,叫林紊,特地來告訴我人間的情況,並不是壞人。」那男的用著異樣的眼神上下打量我,不屑地說道:「原來是你。大人早預先告知你是紀禪的親友,所以就不抓你了。紀禪,大人開恩要見你,你得親口說出留在此處的意願,之後好方便打通及安排關係,跟我過來。」隨後引路人往一座遠處的宮廷走去,我和阿蟬哥跟在其後。

我依稀記得文昌君是三神合併而成的神明,那我們來到像皇宮的地方,也代表了我們正要拜見尊貴之人,胸口附近一陣壓迫感襲來。見到那樣的神明是不是要會說官話呢?可是我文言文都只會背不會說,也分不清楚哪些才是官話,一想到文昌君聽不進我這種現代人繁俗的語言時,腦袋就一片空白,吐不出半個字了。

之後很可能是上官生氣兩人遭殃,想到一言一行都需小心翼翼,踏上樓梯的步伐疊加起萬分沉重,但是前面的引路人走得超快,如履平地地不斷往上走,阿蟬哥亦是一與不發的往前直上,我別無選擇,只好卯起頭跟著爬樓梯。

上了四五層後,我們又穿越了幾條走廊,終於走到了宮殿邊緣的一圍欄附近,這裡有點類似的陽台,寬敞明亮,蔭處擺放幾張桌椅,那椅上坐了一位衣著華麗的長者,衣襟刺著繁瑣花紋,戴一頂又大又全是珠珠的帽子,這些珠珠把他的臉遮了大半,彷彿電視劇的皇帝模樣。眼前這人應該正是文昌君,這種直面接觸的感受與在宮廟裡相見截然不同,見他轉過身來看我時,我竟差點跪下,但見阿蟬哥及引路人都沒跪,就只好挺住了身子。

引路人作了個揖說道:「林紊和紀禪在此,下官先行告退。」說完後就走開了。

我看不清楚文昌君的臉,亦又覺得這麼直視人家顯得無禮,只好低下頭聽他問道:「你是哪裡來的人?來做什麼?」

我沒料到文昌君居然要問我話,腦袋一熱的想學起電視劇中小臣上奏的語氣,怔怔地說道:「大人,請准許我帶回紀禪,讓我們補全在人間添下的過錯及不足。」

文昌君用著意味深長的語氣問:「你們要補全什麼的不足?」

阿蟬哥見我沉思未定,搶說道:「我在之前見過與大人相關的陰騭文,其中寫道:忠主、孝親、敬兄、信友,覺得甚有道理;或奉真朝斗,或拜佛念經。報答四恩,廣行三教。矜孤恤寡,敬老憐貧,勿宰耕牛,勿棄字紙。這些事在有能力時皆得效法,我後悔過去忽略這些天職,還有許多事務尚未完成,如今請求大人准許我去回人間。」

我補充地說道:「若能得以回鄉,我們定會記住大人的相助,不忘還願,時常祭拜及供奉。」

文昌君站起了身,緩緩走到我們面前,似乎是挺滿意地說道:「不錯。在這年頭,小小年紀就懂得知恩圖報和說話,也算是個可造之材。」

「多謝大人誇獎。」

離文昌君如此近的事實讓我的後脊覆了一層薄汗,緊接著文昌君轉向圍欄,又問道:「你們覺得這景色如何?」

我心中〝呃〞了一聲,想盡所有能讚美的詞來,「……非常好的地方。山水各成一色,幽靜壯闊……」無奈還是只擠出了幾個字。

阿蟬哥想開口繼續誇時,文昌君舉起手就喝道:「那麼就下去吧!」語畢,他雙手左右一橫,力氣極大,那圍欄沒有我們身體的一半高,我和阿蟬哥站不住腳,措手不及地從圍欄上掉下去。

風壓吹得我全身繃痛,五臟彷彿在體內亂彈,我掙扎著盡量讓自己碰到障礙物,希望還不到死期,「冤妄啊!」我亂叫一堆冤屈,無奈難以阻止往下掉的身體,直至深知自己即將墜地時,我突然聽到阿嬤的聲音:「紊紊!醒醒啊!」



回過神來,才發覺方才只是一夢。這落下的感覺太過真實,我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。阿嬤擦起我的汗問:「是不是因為見到了那跳樓的小朋友,所以才驚到了?」我搖搖頭,剛剛確實是在夢裡有見到阿蟬哥,不過這麼叫並不是因為阿蟬哥的緣故,而是我被文昌君嚇到了。

我隨意掰了一個理由:「我沒事啦!就是抽筋。」阿嬤又說:「你今天不是不用上課,學校帶你們去拜文昌君?到時候注意一下嘿。」

我這時才想起來今天真有這回事,學校會在升高三暑假時,安排同學在文昌君廟進行成年禮,順便祈求考試順利。昨日就是在老師叮嚀這事時收到阿嬤傳來的手機訊息,最後從一陣驚慌之中渡過了一天。

我有些猶豫今天要不要請假,流著的冷汗還沒有停下,但想到都在夢裡說過會還願了,就不要失信才好,於是趁天還沒全亮,趕緊問阿嬤文昌君會喜歡的供品,阿嬤很俐索的替我炒料及包粽子,於是我就拿著幾顆粽子去學校和同學會合;很多同學都覺得我太大驚小怪的笑我,老師卻露出一副欣慰的模樣,以為我終於從今天起更積極爭取金榜題名的機會。白昊祥不知道為什麼,今天突然合群的來學校,用著訕笑的眼神看我。

所有人被集合在文昌廟前,無非是師說長些訓勉的話,學校又發給同學內有粽子、包子、蛋糕的餐盒,象徵包高中。吃飯時間時,廟中的人員及老師讓我擲筊看看是否需要把我帶的粽子留在廟中,結果這些粽子居然被文昌君留下了。

全年級的人得輪流參拜文昌君,此時可以對文昌君說些祈福之類的話。我一想到昨晚的夢,反而沒有祈福的話可以說了,主要是謝謝文昌君放我一馬。

眾人要解散時,白昊祥走到我旁邊道:「紀禪在今天凌晨時醒來了。」他笑了笑,「如果忽略昨天的事情,你會想和文昌君說些什麼?」

實在是沒辦法忽略昨天的事,我猶豫了下,說道:「……謀事在人,成事在天,深謝天賜之福,今後只祈望多少能夠事在人為。」

白昊祥邊摀著嘴笑邊拍著我的肩膀,拉著我走出了文昌廟。

走出文昌廟時,手機忽然響起,一打開是阿蟬哥傳來的新訊息,上面說道:「謝謝。我能去清大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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